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騎行小說《馭風》第十六章 少年初長成
小說簡介：
“為什么，要選擇騎行？”
明明大腦的潛意識一直在催促著自己停下，為什么還要繼續(xù)？
因為騎手想要挑戰(zhàn)自己的極限，與風抗衡。
一支來自小鎮(zhèn)的業(yè)余高中生車隊，在胡郝杰的加入后，開始了魔鬼般的訓練。他們是一支沒有好裝備、被人看不起的雜牌隊伍，他們通過自己的努力向著全國高中自行車聯賽進發(fā)，他們享受在路上的感覺。
他們能否創(chuàng)造奇跡，拿到冠軍？
沒有人能知道答案。
爺爺的病情隨著時間的推移，變得更加嚴重了。
老家的隔音很差，胡郝杰躺在年紀比他還要大許多的硬板木床上，每晚都能聽見痛苦的呻吟聲。
這令他也很痛苦，有什么不自知的東西在撓著他的心坎。
晨光熹微，胡郝杰迷迷糊糊從睡夢中醒來，陽光透過薄薄的窗簾灑了進來。
胡郝杰跑到旁邊的茅廁去上廁所，幼年時的他早已習慣了這里的氣味。
爺爺的房間最靠近這里，聽見爺爺在喊著自己的名字，胡郝杰立馬跑進了房間去。
胡和平的房間不過十來平米，單人床正對著門橫擺著靠墻，右側的兩米高紅漆木柜是放衣服的，帶鏡子，上面的鏡子還是被幼年玩鬧的胡郝杰打碎了一半，至今沒有修復，有些破碎。
中間能夠走到床邊的過道只能容下兩人并排的寬度，胡郝杰站在破碎的鏡子面前，咬著下嘴唇，朝著鏡子看了一眼，只能看見自己的雙腿在前后沒有規(guī)律地挪動。
胡和平坐在床邊，雙眼深陷進去，滿頭白發(fā)，雙手吃力地撐在床沿，鼻孔插著氧氣管。
奶奶出門去買一家人吃的早餐去了，此時，房間內安靜地只能聽見制氧機在咕嚕咕嚕作響。
“郝杰啊，你過來�！�
爺爺的話好像有什么魔力，吸引著胡郝杰往前走。
兩人完全處在黑暗的環(huán)境中，胡郝杰微微低頭看著爺爺，很害怕他繼續(xù)說話，希望能保持這樣的安靜到永恒。
“爺爺要走啦，去很遠的地方，你要好好學習啊，以后考個好大學，嗯�！�
胡郝杰注視著那雙沒有神采的雙瞳，黑暗的雙瞳同樣也這樣注視著他，呼吸都變得凝重起來。胡郝杰感覺到右手手臂有粗糙的摩擦感，那是胡和平用為數不多的力氣抬起的左手手掌，布滿老繭的手掌，輕微撫摸著胡郝杰右手手臂。
又沉寂下去。
胡郝杰不停點頭，好在黑暗掩蓋了他濕紅的眼眶，不至于讓將死之人加重從他人身上感受到自己死亡的痛苦。
“去上學吧，上學�！�
這句話，成為了胡郝杰脫離黑暗的助力，外頭傳來了開門的聲音，奶奶買了早飯回來了，而此刻胡郝杰已經背上了書包，推著車走到了門口。
“哎哎，還沒吃早飯呢，怎么就走了。”
“快來不及了�！�
胡郝杰頭也沒回沖了出去。
“路上騎慢點�。∵@孩子。”
奶奶搖了搖頭，將早餐帶了進來：“老頭，吃早飯了，不能不吃飯啊�！�
“謝謝你啊，你是誰？你是個好人�！�
胡和平嘴里慢吞吞嚼著白面饅頭，轉過來遲鈍地看著劉慶英，笑了笑。
沒過兩秒，胡和平猛地嘔了出來，無力又痛苦地呻吟著。
癌細胞已經擴散到全身，直逼大腦，胡和平連自己朝夕相處幾十年的老伴都已經忘記，唯獨記得自己的孫子。
“求求你，放開我吧，讓我一頭撞死算了。”
胡和平有氣無力地哀求道。
劉慶英死死抱住胡和平的右臂，轉過頭去，眼睛用力眨了兩下，擦去了幾滴沒有聲音的眼淚。
這輛老式鋼架公路車在胡郝杰的騎行下，爆發(fā)了新的潛能，他埋頭沖刺，企圖用速度上的刺激沖淡黑暗留給他的后遺癥，可惜只會越來越多。
提前到校的胡郝杰就呆呆地坐在教室最后一排，座位是按照身高分配的，胡郝杰從小學開始就沒坐到過前面。
“很早啊，我就說你肯定在教室，晚上去車店啊，我感覺墨哥很快要被我說動了，最近都沒反駁我�！�
袁宇杰興奮地跑到胡郝杰身旁來，胡郝杰還挺羨慕他每天渾身充滿活力的樣子。
這么早來肯定不是為了說這個的。
“我聽說你們數學和英語練習冊最后一章都寫完了，借我抄抄唄�！�
胡郝杰情緒很低落，輕微點頭，沒有說話。一時間不知道再說什么搭話的袁宇杰有些扭捏，視線在胡郝杰的書桌上瞟來瞟去。
看見胡郝杰去翻找練習冊，袁宇杰的雙手搭在了他的右臂上，胡郝杰下意識躲閃，好在對方沒有在意。
“謝謝我的大哥勒，大恩不言謝，今天請你吃冰棍！”
教室里逐漸進來了同學，袁宇杰將兩本快被翻爛的練習冊抱在懷里沖出了教室門。
直到下了早讀要收作業(yè)的時候，袁宇杰才將他的練習冊還回來。
今天一天的課程中，胡郝杰都心不在焉，被罰站了幾次，他總是心神不安，點到他名字回答問題就好像沒聽見一樣。
“胡郝杰，胡郝杰，過來，你家里人來找你�！�
胡郝杰猛地抬起頭，現在是下午第一節(jié)語文課，他看見叔叔站在教室門口朝他招手，還和老師表達了歉意。
確認是在喊自己的名字后，胡郝杰慌忙起身跑了出去，跑到中間的時候，右腿不小心絆倒了桌腳，摔了個狗啃泥，班上的同學都笑了起來。
“安靜安靜！胡郝杰，沒事吧，你慢點啊�！�
和藹的女老師走來將他扶起，胡郝杰從老師的眼神中看出了憐憫，他有種不好的預感。
其實在看見自己叔叔的時候，他的心就已經跳到了嗓子眼上。
“郝杰，爺爺不行了，我來帶你回去�！�
叔叔溫和地和胡郝杰說道，已經心有預感的胡郝杰點點頭，大腦一片空白。
回到老家門口，靈堂的棚子都已經搭建了起來，按照村民的說法，上午精神較好的爺爺是回光返照，到了中午就已經不行了。
早上離家前，是胡郝杰見的爺爺最后一面。
爺爺生前待人友善，鄰里來幫忙的都很多，胡郝杰站在爺爺的臥室門口呆呆地看著大人們入殮，原本沒有的情緒猛地涌上來，蹲下抱頭抽泣起來。
原來在爺爺口中那個“要去很遠的地方”意味著死亡，那是種不自知的東西，在胡郝杰心中蔓延開來。
有關爺爺房間的許多東西，要在村口那個垃圾桶旁邊燒掉，胡郝杰不理解是為什么，只是抱著大桶雜物跟著大人們提了過去，在整理房間的時候，胡郝杰還發(fā)現了那枚沒有吃完的牛油果，原來早已滾落在床底下發(fā)了霉。
大火熊熊燃燒，眾人圍在火焰旁邊，都很沉默，只看見自己父親和叔叔都點起了煙來，滿臉惆悵。
胡郝杰盯著那飄向空中的火星，像生命一般絢爛，前仆后繼，終究逃不掉被黑暗吞噬的命運。
他大喘著氣，明白了死亡的意義。
責任編輯：Tin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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